11月24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泉接受了《齐鲁周刊》的人物专访,并于12月8日第372期予以重点报道,全文如下:
引言--
十四年打造中国民营书业之首——张泉卖书
□本刊记者 易黎/文 日越/图
采访之前,张泉刚刚送走一拨客人。他穿着圆领T恤,外面套一件灰色西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原以为这位在中学执教12年的老总会满身书卷气,带着知识分子所特有的那种悲天悯人的幽思,时刻不忘摆出那种儒商的酷态。谁知道,他却一副嘻嘻哈哈、无所谓的样子。 “我们在社会上影响不是很大啊?”对于记者为了拉近彼此距离的虚伪寒暄,他并不买帐。“我们在业内影响力倒很大,上央视做广告的,这个行业就我们一家。” 聊天时,张泉的两只手一会儿摆弄摆弄记者的名片,一会儿摸摸放在桌子上的录音笔,坐在椅子上保持一种姿势不动对他来说似乎挺难,他每隔两三分钟,就会被自己说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给他漂白头发,再贴上白眉毛白胡子,整个一金庸笔下的“老顽童”。 个子最小,胆子最大 “胆子都是为了好玩练出来的。”在张泉的记忆中,只要小伙伴比试胆量,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在张泉的童年往事中,到处充满好玩又刺激的经历。即便文革十年浩劫,在没有善恶之分的小孩子眼里,也充满无限乐趣。 “我的祖父、父亲、大哥、二哥,全都是老师,到我这总该换个职业了吧” 该出手时就出手 张泉从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成功似乎带有一定偶然性。但他性格中的真诚和坚持,又让他的成功有了些必然的因素。 从老师到老板的一转身 1994年,当许多人还在为买一个数字还是汉显的BP机煞费苦心时,张泉已经扛着他的大哥大满世界转悠了。在那个尚未开始崇尚财富的年代,张泉的大哥大经常躲在家里睡大觉。“平时都不开机,出门时才用。”即便如此,每月话费仍高达四五千。 虚拟世界过足大侠瘾 在张泉的世界里,侠和义都是同等重要的。平时在公司,他和员工打成一片,越是基层的员工,越觉得他和蔼可亲。但高层领导都怕他,因为他脾气大,发起火来让人下不了台。“位置高,收入多,承担的责任和风险就要大!” 1992年,26岁的张泉开始编写第一本高中语文教辅书,这一年,他挣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两万元。四年后,这个沾化一中的高中语文老师已经有20万存款了。 又过十四年,由张泉一手创办的世纪金榜系列图书被图书行业权威媒体评为“最具实效性助学读物”和“最具创新性助学读物”,列所有民营书业之首。 如今,这个带有浓重武侠情节的小个子男人过着比通常意义上的企业老总们更逍遥、更快乐的日子。
一天,有人突发奇想——谁敢去村中学西边的坟地走一遭,大家合伙给他买糖吃。那是冬天,晚上八九点钟。
“我去!”少年张泉又一次自告奋勇。“其实自己也挺害怕,不过既然说了,就得硬着头皮去。”不仅因为糖果的诱惑,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大家敬佩。当他一个人走在漆黑、幽静的小路上时,他的心跳加速,脚步也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跑到坟地后,张泉琢磨,得拿个什么东西回去做证明吧?他一边走,一边瞅,大风吹得树枝呼呼作响,这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最后,张泉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坟头上插着一根孝子棒,用玉米杆缠几个白纸条做成的那种。他走过去,刚想拔,突然站起一个黑影,“谁?干什么?”以为撞见鬼的张泉心都快跳出来了,但他仔细一看,那人在正提裤子,原来是个男人在方便。“没事,做游戏。”说完,还没忘拔下孝子棒,快跑回村子。
“那时候,我们天天跟着喊口号,晚上就游街,特别兴奋,比学习可兴奋多了。”上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张泉上课又迟到了,他发现全班同学都在哇哇大哭,偷偷溜到座位上,问同桌原因。“别吵,老师让哭。”正在发愣的他看见班主任走过来,很严肃地告诉他,“毛主席逝世了,哭吧。”
张泉跟着大家的节奏也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开始哭不出来,还想笑,后来就莫名其妙真的挤出眼泪来了。”
1985年张泉上大学时,正赶上金庸、琼瑶入侵大陆文化领域的年代,张泉所有的青春激情全都释放到奇幻的武侠世界当中。没钱买书、租书,他就成立武侠学会,自任会长,大家凑钱买书、租书看,会员最多时发展到十几个人。
通过这种方式,他看完了当时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武侠小说。上课看、下课看,甚至别人都忙着谈恋爱的时候,他还在看。“我们家兄弟4个,没有女孩,男女之间的事懂得很晚。”大学两年,张泉跟同班女生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毕业分配工作以后,曾有校花级别的女生主动给他写信示爱,他想了半天,跟该女接触不多啊,最后连信都没回。
迷上武侠以后,张泉爱打抱不平的性格特点进一步发扬光大。很多事例他自己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在世纪金榜却流传着很多这样的“英雄事迹”。
2000年,张泉参加完书会从南京回济南。凌晨两点快到滨州时,前方一个人骑摩托车突然横穿马路,司机紧急刹车,大家从睡梦中惊醒。不知谁喊了句,“下去揍他!”车上八九个小伙子陆续下车。等张泉醒过来时,局势却早已发生了变化,满身酒气的摩托车手从身上抽出一把尖刀,见人就砍,小伙子们竟被他追得四散逃窜,没人敢上前。
“不能打人!”张泉先喊了一嗓子。摩托车手意识到他是刚从车上下来的,愣了一下,等他再挥刀砍人时,张泉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敢欺负我?我就是这村里的,我一叫全村的人都来!”“他骂你一句怎么了,要不就把你压死了,要不全车人都死了。”张泉开始给他讲起道理来。趁这工夫,所有人都安全跑回车上。
张泉出面摆平的“暴力”事件举不胜举。现在外出散步时,只要他碰见路边有人吵架,一定会跑过去劝阻。一米六几的他从来没惧怕过什么,他相信,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
当学术超男易中天在电视里,用现代的人情世故歪品三国,火得一塌糊涂时,张泉想起八年前自己当老师那会儿,也是把时世新闻、学生感兴趣、好玩的事都往课堂里塞,学生们反映听张老师的课就跟听说书的一样,这其实跟易中天那套毫无区别。
老师张泉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他为了带动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经常组织一些朗诵、写作、讲故事比赛,每次都自掏腰包,骑着自行车跑到滨州书店给学生买奖品。他曾连续9年带毕业班,考试成绩在整个滨州地区从没出过前三名。
这样一位教学能手,却曾经极度厌恶老师这个职业。
“我的祖父、父亲、大哥、二哥,全都是老师,到我这总该换个职业了吧。”有时候,人生却充满了莫名的宿命。
小学五年级以前,作为红小兵中的积极分子,张泉的精力全都花在了玩上。临近中考,他还跟伙伴们在山坡上疯跑,结果右膝盖磕在镰刀上,肉翻了出来,骨头也露在外面,最终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病,并在祖父的监督下开始复习。一个月后,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第9的张泉顺利考入沾化县黄升乡中学。
初中三年,张泉仍然玩性不改,直到被父亲的镜子感动。
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才子,不仅会弹钢琴,还可以双手同时写字,他对张泉影响很大。平日里,父亲工作之余,还要回家帮母亲种地,经常累得唉声叹气。胃病发作时,张泉整个人站在父亲身上为他止痛。
有一次,张泉在父亲的宿舍里发现一面自制的镜子,镜子背面贴着桃花图案,画里镶着父亲的照片,旁边有两句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当时他并不明白诗的具体涵义,好像父亲自比“沉舟”、“病树”,大意是希望他能茁壮成长。他忽然“从一个懵懂的顽童,找回点良知”,从此发奋读书。
张泉学习有一套自创的方法。他的笔记在班里是记得最全最好的一个。最终他的高考成绩在全县排前五名。
填报志愿时,县公安局和招办的工作人员跑到张泉家里,鼓励他报考省公安专科学校。虽然明知道自己身高和视力都不够条件,但在工作人员的极力游说下,他相信了“可以降低标准,破格录取”的神话,导致最后成了死档,被调剂到滨州师专。
家庭条件所限,张泉没有选择复读。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张泉第一次感到无限的失落,那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
在张泉的记忆中,直到高考时,他才见到了基础训练以外、真正意义上的教辅书。“那时全国只有北京海淀区教师进修学院编的一本书,是一个同学在北京的亲戚送的,全班都在抢着看,绝对珍惜资源,一般关系都借不来。”
计划经济体制下,没有也不需要文化市场,即使有也不被承认。直到1988年,我国“文化市场”的地位才正式得到承认。一年后,国务院批准设置文化市场管理局,全国文化市场管理体系开始建立。这意味着图书发行的渠道有了除新华书店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教学上积攒了一定经验的张泉,看到市面上流行的教辅书水平一般,心里开始涌动着一股力量。“很多书真还不如咱总结得好,我不服!”1992年那年暑假,当沾化一中的老师们在名山大川尽情徜徉时,躲在家里的张泉开始编写第一部教辅书。
他先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教辅书全都找来,分析编写体例和结构,然后再结合自己的教学心得进行加工和改造。编写之初,张泉就非常注重创新。一个很简单的词组,他也会展开联想,在课与课之间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寻找词组与生活的最佳结合点。
从编写,到找人打印、校对、邮寄,张泉一个人从早忙到晚,从夏忙到秋。因为自己的教师身份,打字、印刷、装订都可以先赊帐。样本印出来后,他先在邮局买了本全国邮政编码大全,自己编好广告词,按照学校的地址,自己写信封。
“当时根本不懂得啥叫出版业,自己大约定了个价,作为内部交流材料就寄出去了,征定单上连公章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样一本没有书号、制作简单的教辅书为张泉的人生开启了另一扇窗。
由于1990年代的教辅书市场完全处于饥渴状态,张泉的书一出现,立马得到良好反馈。“那时市场的东西真没超过咱的,刚寄出十来天,接着就有寄钱来的,很激动。”张泉清楚地记得第一份定单是从河南寄来的,四五千元现金。尽管已经错过了征定的最佳时间,但汇款仍然雪花一样地从全国各地漂过来。
年底一算帐,挣了不到两万块。虽然这对于每月收入几百元的中学老师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但对钱向来不敏感的张泉直到4年后,看到存折上有了20万存款时,才真正有了挣钱的感觉。
很快,张泉的滨州惠民新华科技书社成立。他在当地聘请刘鸿章负责书社的日常事务,然后又找到袁立新编写英语学科教辅。三个人走到一起的经历很有些“桃园三结义”的味道,但与把酒“三义庙”不同,袁立新最初连张泉的面都没见,几个电话就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一直合作到现在。
随着张泉的教辅书在业内打出了名堂,全国的代理商开始蜂拥而至。张泉在沾化,代理商们就往沾化跑;张泉调到淄博,他们又跟着追到淄博。每天他都忙得焦头烂额,常常出差回来为了赶着上课,一天吃不上一顿饭。
他觉得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自己把教辅这块蛋糕做大。权衡再三,张泉一个转身,完成了从老师到老板的转变。
1999年正是教辅图书业的一个分水岭。九十年代初期,任何一个卖书的人随便编一本教辅书都能卖上几万套,吃教辅这碗饭的有成百上千家。不过,1999年以后,如果人们还有心情统计的话,这个数字减少了一半。
由于市场严重饱和,造成大量积压和退货,许多老行家都纷纷落马,血本无归。怀着一腔热血出来,准备大干一场的张泉也未能幸免。
“以前学校要多少咱就印多少,只要保证书的质量就OK了,根本不知道还有退货率这一说。有了正式书号以后需要走渠道,而我对书的装箴和发行几乎一无所知。”
找到原因的张泉没有像他的同行那样拖欠造纸厂、印刷厂的钱,他首先把帐全都还上。“一个人没了信誉就完了,一个企业也是这样!”然后,一切从新开始。
出版业里的潜规则是,每年被书商退回来的书,换掉标有时间的版权页,第二年再重新上市。张泉最初是把退回的书做废纸处理,后来有人从收废品的那里成斤地买去,再到学校门口一本一本地卖。从那以后,张泉把所有退书全都打成纸浆,每年损失几百万。而每到年底,公司全体员工到物流中心参观上百吨的退书,成了世纪金榜的一个传统。
2003年9月1日开始施行《出版物市场管理规定》是民营书业的一个里程碑。个体书商、民间资本和国营发行企业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2006年7月,张泉带领下的世纪金榜,和新华书店这样的国营发行龙头老大一起,进入全省印刷、发行百强企业前十强。
最近赶上大学生应聘高峰,前不久,人事部门一下子招来几十个大学生来公司面试。张泉看见学生们站在走廊里冻得直哆嗦,就在部门会上发了火。“以前公司规模小的时候,咱们求着人家来。不能因为现在强了,就少了对人起码的尊重。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打开会议室,让孩子们坐在屋里;要么分批来!”
张泉现在最大的爱好是打游戏。他知道,世俗生活里已经不再有侠客存在的空间了,就跑到虚拟世界里过足大侠瘾。
三年前,刚迷上网络游戏那会儿,他整天没黑没白地打。家里网速慢,他就早睡早起,充分利用别人不上网的时间。为此影响了家人休息,没少跟媳妇吵架。
在办公室,下属向他请示工作时,正忙着打游戏的他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求,“稍等一下,要不我就死了!”员工给他提意见,他立刻承认错误,但也只是适当收敛。
出差时住宾馆,他只关心宾馆的网速是不是够快,从不在乎几个星级。别人请他喝酒、唱歌,他总是发自肺腑地央求,“给我点空间,让我打打游戏。”
今年公司发展势头好,16个省的代理商都在积极开展营销会议,张泉就充分利用这个时间过足游戏瘾。时间最长的一次,他一天只睡两个小时,最终只能在飞机上补觉。
曾经有一段时间,公司员工都担心这位沉迷网络游戏的老总会玩物丧志。后来,大家看到公司发展照样蒸蒸日上,也就习惯了他的逍遥。或许,一个坐拥上亿元资产,掌管着500多号人饭碗的老总,每天能抽出时间享受游戏的快感,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张泉的成功。